松风暮时起

dreamcraftonsail.wordpress.com

invitation to a beheading

天命*默苍离

 

 


 

 你塑造人如此轻易,犹如揉皱一张白纸,轻轻地、不动声色地接近那个人,屏住呼吸,然后突然之间伸手攥紧他,不要让他逃开。这样,白纸就成了可怜的一团,上面留下被你的双手捏过的痕迹。仔细数一数那些折痕,分别是:性别、职业、年龄和语言习惯。性别男,职业不明,喜爱反讽修辞。你从来是个娴熟的艺术家,即使是转瞬之间,你亲手造成的也总是好看的。

 

我看着他已定型的冷淡样子,追忆他久远的青少年时期,只能感到一种宿命论的坦白与直截了当。他一定很小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,而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打断了他的平庸,要他向人迹罕至的地方去。我们可以猜出的细节很多,多到能够用密密麻麻的隐语和字符填满一间屋子。他的童年美好,充满欢乐和丰盈的花香,只有这样的童年才足能支持人活过青春期强烈的自/杀冲动,以至于早早看见欢乐的背后永远是空旷的风。等到四周安静下来,风便不断地穿入一切空旷之地,飞进窗中,飞进清凉的枕席里面,飞进年幼的人的头发,将一些绿颜色为他点染起来。他虚弱得像一阵风一样,没有朋友,独自绕着狭小的天井打转,幼小的蜻蜓低低停在青砖上,颇有耐心等他走完许许多多步,仿佛是他暂时忘在地面上的另一个自己。

 

出于种种原因,你忘了给他一些朋友,就像他总是忘记蜻蜓默默抖一抖翅膀也会飞走。你告诉他,你用甜蜜的语调引诱他,快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吧,你将遇见许许多多的人,所以你必须要给自己取许许多多的新名字。他看一看你,又看一看你。你走过去捏住他的下巴,作出恶狠狠的样子,像威胁一个成年人那样庄重地恐吓他,你说,你要为自己承担责任。他那双猫头鹰一样冒出聪明的古怪颜色的眼睛几乎立刻流下泪来,可他定定地看着你,他既不挣脱,也不擦一擦溢出眼眶的泪水,他只是说,他知道了。你立即长出一口气仰倒地上,松松盘成一条长蛇,极快地滑进了角落。他于是再度为你流出泪水,不为别的,为了纪念你第一次咬下的剧毒的伤口。

 

你自始至终跟着他,不怀好意地在每个急转的可能等待,然后及时咬下属于自己的一个印记。你想变成什么样子,你就变成什么样子,尽管挥霍你的聪明——你这么对他许诺过。他知道你的用意所在,你给了他过多的聪明,慷慨得像个心怀不轨的放/贷/人。高额的利息每天每年累加,他仿佛在那一刹那丢下了孩童稚气的负累,看见自己三四十年以后,身体僵硬,死在你重新选择的债务人怀里。鲜红的、蛇的标记在新的年轻人额头发着光亮,由他塑造,一如你塑造他。他看见了掉落的珠子,锋利的冷兵器,结局的另一面充满血光之灾。小小的他笑出声来,沉重血迹从未来飘来,红影子逐渐扩大,接着他笑了。

 

“希望你尽早收回你的债。”他说。你开始想自己也许给了他太多便利,你甚至对结局感到一丝遗憾。你将在最后的最后与他再次和解,亲吻他渐渐冰冷的嘴唇,告诉他曾经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,带着胜利者的骄傲,把你塑造的杰作骇人地挂在高处,让他聪明的脑子和舌头彻底喑哑……这将是很久之后的故事。

 

你从他的脖颈处滑落,十分满意。

 

 

评论
热度(16)

© 松风暮时起 | Powered by LOFTER